導讀:如果把女人比作花,那么王琦瑤的花骨朵兒是短暫的,屬于她的少女時代如早春桃花還寒即逝。但造物主對美人是垂青的,她被賜予了更長的花期。若她生在治世,覓個富貴人家或許會如盛夏月季般繁茂多日。
在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:討老婆不要找上海女人。剛開始不理解,這算地域歧視還是上海女人作,直到讀了王安憶的《長恨歌》,才發現偏見的存在或源于傲慢或源于孤獨。
王安憶筆下的王琦瑤是典型的上海美人,在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美。腰身永遠是纖細的,不會因歲月而走樣;小腿永遠是修長的,不管有無絲襪作襯;顴骨因廋而顯得突出,眼神因歷經太多風浪而顯得平淡。
王安憶把女人形容為詩人, “漢家秦地月,流影照明妃”、“千呼萬喚始出來,猶抱琵琶半遮面”、“玉容寂寞淚闌干,梨花一枝春帶雨”。她借阿二之口夸王琦瑤美得如詩如畫,因為只有詩人才會用文字勾勒畫卷,美人本就是畫。
初看至此,覺得王安憶比喻新穎,可再往后讀,方知筆力毒辣,猶如化骨綿掌,看似無力,實則排山倒海。“漢家秦地月,流影照明妃”寫昭君,后兩句是‘關道,天涯去不歸’舊日的月照近今天的人,時間不能倒流,自然是‘天涯去不歸’了;‘千呼萬喚始出來,猶抱琵琶半遮面’,是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,詩中那琵琶女且是天涯淪落之人,良辰美景一去不復回了;‘容寂寞淚闌干,梨花一枝春帶雨’卻是《長恨歌》中楊貴妃玉殞香消,魂魄在了仙山的美景。這些美人圖全是不幸的美人圖,正應了紅顏薄命的說法。
造物主對美人也是公平的,她們哪怕并未涉身江湖,卻依舊身不由己。反倒是王琦瑤的女兒薇薇、最初的閨蜜吳佩珍,姿色平平卻嫁得最幸福。
說到閨蜜,吳佩珍之后還有蔣麗莉、嚴師母、張永紅,她們分別陪伴了王琦瑤的青年、中年和暮年。但她們是聰明人,聰明女人之間很容易種下芥蒂。“好在女人和女人是不怕種下芥蒂的,女人間的友誼其實是用芥蒂結成的,越是有芥蒂,友情越是深。”
這是芥蒂也是羈絆,羈絆大多離不開男人。男人的春藥是漂亮女人,若這個漂亮女人還很聰明,往往就化成毒藥,可愿意飲鴆止渴的男人不算少數。
年輕時的毒藥與蔣麗莉、程先生這個兩女一男的組合證明了三角關系是最不穩定的。程先生孤獨終老,蔣麗莉自作孽一輩子。若你單單只聽說聽這個故事難免會認為她是綠茶,但只有讀過整本書,你才明白王琦瑤對程先生只是恩情,缺乏激情更不是愛情,而蔣麗莉和程先生則像愛情海里的漁翁,明知魚兒永不上鉤,依舊無依無靠地飄著。
其實魚兒會上鉤的,有時甚至會主動去咬鉤。
王琦瑤懷上了康明遜骨肉,她倆是真心相愛的,但她不愿愿耽擱這個男人的前程,就去主動勾引薩沙。薩沙心眼兒大,并不是傻瓜。他們仨的關系再加嚴師母恰如牌局,互斗可以,互助也可以,但逾了線,臺子也就散了。
牌局會結束,但生活還得繼續。王琦瑤從此成了單親媽媽,獨自拉扯女兒長大。單親家長撫養孩子對孩子心理的輔導難免有所欠缺,女兒薇薇既沒有繼承母親的外貌,也不及母親聰慧,再加之家里男性角色長期性缺失,母女二人的矛盾始終得不到緩和。薇薇成家后飛赴美國,對二人反倒是一種解脫。
王琦瑤又回到了單身的日子,也許孤獨才最適合這位美人。
八十年代的上海,迪斯科的風吹遍了每個摩登的派推。收音機里唱啊叫啊,人們蹦啊跳啊,“屋角里坐著一個女人,白皙的皮膚,略施淡妝,穿一件絲麻的藕荷色套裙。她抱著胳膊,身體略向前傾,看著電視屏幕。窗幔有時從她裙邊掃過去,也沒叫她分心。”這種美別具風情,也有一種一笑風云過的冷漠,這種美只有懂得懷舊的人才懂得欣賞。
張永紅算一個,小林算一個,長腳也勉強算一個。他們只是覺得這種美很舒服,老克臘這個新瓶裝老酒的人就沉醉了,無法自拔了。
王琦瑤以為憑借閱歷可像布偶師一樣在二者之間游刃,但愛與年齡無關,這只布偶同樣也束縛了王琦瑤。二人之間的連線理還亂,唯有剪斷,只是剪斷的過程太突然了。
昔日的滬上名媛被一個倒賣外匯的小癟三活活掐死,死是解脫?悔恨?還是永寂?
至少她再也不用去維持那份美,再也不用去裝睡,“眼睛閉得都有些累了”。
這一次她會一直睜著眼,“眼瞼里最后的景象,是那盞搖曳不止的電燈”。